Amoxicillin

　　“你是一个无情的人，所以我诅咒你，在你活着的所有岁月里，你对世间万物都会没有任何感觉，没有多余的情感，直到遇见一个爱你的人。”
　　这句话被布鲁斯工整地摘抄下来，挂在书房的墙壁上。每当有人问起它的由来，他总是端着酒杯微笑：“幼年时看过的童话。”只有他知道，这个诅咒是真实存在的。
　　“布鲁斯，难道我不爱你吗？”迪克趴在沙发上问，“阿尔弗雷德和杰森也很爱你啊。”
　　“我不是！我没有！”杰森满脸通红地擦着头罩。
　　“父亲，我当然爱你，”达米安握着刀，“这诅咒究竟是哪个混蛋下的，我去宰了他！”
　　布鲁斯并没有说话，他知道他们对自己的爱，自己也是同样爱着他们，只是这份爱总是缺失了一块，不多不少，却足以让这份情感残缺变质。
　　“布鲁斯老爷，今天夜巡……”阿尔弗雷德端着咖啡过来。
　　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，”他喝下咖啡，穿上披风，“达米安，刀收起来，早点睡觉，不然关禁闭。”说完便上了车，绝尘而去。
　　“其实在他是蝙蝠侠时，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。”迪克嚼着小甜饼。他见惯了那个黑色的身影，冷漠又决绝。
　　“这次是你不懂，蠢货格雷森。”达米安收刀入鞘。
　　
　　
　　哥谭下着小雨，蝙蝠侠看着车窗外的建筑，心里空空荡荡的，这个无情的诅咒似乎是在七日前突然出现的，那是在他的梦里，他见到了所有人，无论是正义联盟还是少年泰坦，还是阿卡姆和天启星的危险分子，都走马灯般流淌过他的身侧。然后这个声音就出现了，他睁开眼睛，就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。
　　等到回过神来，他已经一如往常蹲在滴水兽上，俯瞰这座漆黑的城市。这座城市需要一些灯光，应该向大都会学习，弄得人人在深更半夜都会被金色的灯光弄得头晕目眩。大都会……他眯了眯眼睛，无意中瞥见小巷里有几个带着头罩的人在撬锁。他跳了下去，在他们连枪都还没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麻利地解决了这帮鼠辈。
　　“蝙蝠侠，你在吗？我是夜翼。”耳机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。
　　“怎么？”他一面把他们捆起来，一面应着。
　　“刚刚正义联盟的人来找我。呃，你知道的，其实就是神奇女侠。她说你把通讯器关了，她有一些东西想要给你。你现在在哪里呢？要不我来找你。”迪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。
　　“不。东西留在那里，你们可以先走了。”他看着天空，蝙蝠灯投射在天幕上，过了一会儿便灭了——哥谭少有的平静。不过他还不想回去。喝了意式浓缩咖啡，精神好的过了头。
　　他一边走，一边琢磨着给大都会的那位打电话。
　　“喂，我是蝙蝠侠。”电话接通了。
　　“你好，布鲁斯。”听上去对面很高兴。
　　“没睡？”
　　“还没呢，在加班。”
　　“最近如何？”
　　“还好，你呢？”
　　“我……也就那样，”布鲁斯犹豫片刻，不知道对面能否听得懂自己的话，“超人，我似乎被什么诅咒了。”
　　“那真是太糟糕了。正义联盟或许可以提供帮助。”
　　“他们也不清楚这个事。”
　　“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？”
　　雨似乎下大了，感谢这个莫名的诅咒阻隔了些他的感官，他并不觉得太寒冷。
　　“你就陪我聊天。”
　　“我很乐意。”
　　“那，你喜欢什么颜色？”
　　“红色、蓝色、黑色。”
　　“你喜欢吃什么？”
　　“苹果派、饼干。”
　　“不喜欢吃的呢？”
　　“布鲁斯做的菜，很可怕。”
　　蝙蝠侠笑了笑，不过那笑容像是被这雨稀释过的：“小镇男孩，说话太直率并不是好事，会被别人利用的。”
　　蝙蝠侠回到车上，选择了自动驾驶。他靠在座椅上，没什么舒服的感觉，只是想尝试一下和平常不同的姿势。
　　“克拉克。”
　　“怎么啦？”
　　“你和路易斯怎么样了？”
　　“私人问题不方便回答，换一个如何？”
　　蝙蝠侠想了想：“你怎么看我……怎么看蝙蝠侠的？”
　　“是一个无论遇到多少挫折都能坚持抗争的男人，我很佩服他。可我不会被他影响。”
　　车已经快到蝙蝠洞了，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车速这么快。关于他要说的话，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，现在他不得不问出口了。
　　他踩下刹车，蝙蝠洞的灯逐次亮起，几只受惊的蝙蝠瞎了似的到处乱飞。这里已经没有人了，所以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：“克拉克，你是否爱我？”
　　对面沉默了。
　　蝙蝠侠走下车，桌子上放着一个纸箱子，上面写着“给蝙蝠侠”，是戴安娜的字，不过很潦草。他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了，不过他平静地可怕。
　　他揭开盒盖，里面是超人红色的披风，金黄的“S”标志就像大都会的灯光一样耀眼，他拿起那块布料，摘下手套，轻轻摩挲着，柔软的触感包裹着手指，上面有高空水汽和森林的味道。
　　“对不起，系统并未录入相关信息。请您重新报上姓名，系统会自动选择恰当的模式进行对话。”
　　他的心钝痛了一下，连带着失重感，如同被人从百层高楼抛下。七日前他失了的所有应有的感觉，在这一刻却如同决堤洪水汹涌而至，几乎要将他溺死。那该死的诅咒就这么轻松的解开了。
　　“我是蝙蝠侠。”
　　“你好，布鲁斯。”对面听上去很高兴。
　　“克拉克，你知道你死了吗？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“对不起，系统并未录入相关信息。请您重新报上姓名，系统会自动选择恰当的模式进行对话。”
　　“去你的。”他关闭了通话。
　　现在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诅咒，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嘶鸣。然而他只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，那个染着红色的“最爱的人”。那是他之前最希望听见的，也是最不希望现在才能意识到的。
　　于是，他最后冷静的防线即刻溃不成军。

※灵感来自DC贺酥皮八十岁生日的动画《超人之死》